我今天遲到了。
昨天晚上一直在查有關那段留言的事情,然後又被小雪傳來的訊息引得思想混亂,結果只睡了三個小時。
雖然只睡了三個小時,但起床的時候已是七時三十五分。七時五十五分後進入校門的都算作遲到,我回校所需的時間大約是三十分鐘……
結論:注定遲到,不可能趕得及。
那就不要趕好了,反正一開始是早會時間。
一想起那極度沉悶的早會,我就不想上學,所以我決定慢慢踱步回校。我算過以這個速度,回到學校時早會剛好就完結了。只要能夠避開這見鬼的早會,偶爾遲到又算得了什麼……
記得有一次早會以「敬師」為題,但整整一個半小時說的都是「家長應如何與子女溝通」,台下的同學有九成都睡著了。
所以錯過了這些早會絕對是好事。
我回到學校時,剛好是九時三十二分──很好,現在大家應該正在禮堂回到課室的途中。
咦,不對。
我站在校門前,感到一絲異樣。
太靜了,靜得不尋常。
在我面前的校門就像平時一樣打開,任由我進出。
看守校門的才叔呢?
若門警不在,學校的入口絕不可能開放……
我悄悄從樓梯回到自己的五甲班課室──果然,門是鎖上了。
我從課室門看進去……沒有人,但書包都躺在桌子下。
這也就是說同學都回到學校了,只是離開了課室。
看來早會還沒有完,那我在這裡等他們就好。
我心裡隱隱知道這只是自我安慰的想法,事情遠遠不只這麼簡單。
但我還是繼續在課室外等候。
十五分鐘過去了。
三十分鐘過去了。
六十分鐘過去了。
這根本不可能……早會再長都不會超過兩小時,學校也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早會而犧牲學生足足一個小時的上課時間。
最重要的是,現在整間學校看來就像空無一人。剛才上樓梯時經過校務處和教員室,也是空蕩蕩的不見人影。正常情況下,校務處總有幾個校工,還有一些文員之類的人在工作。
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學校唯一的人──進來後我一個人影都沒見過。
當然,正因如此,我現在也得以在學校中任意走動。
直覺告訴我,再等下去也是沒有意義。
首先要到禮堂處看看。
我直奔禮堂側門,透過玻璃門看進去……
雖然從禮堂內拉下了門簾,但從兩塊簾布之間依然可以看到室內的情況。
但我看到的卻看是令我目瞪口呆的情況。
禮堂內滿滿的都是人!
我望向正門出入口,一眼就看見了才叔。
再仔細一看,他身旁還了站著校務處的職員。
我把視線掃過台下,只見所有人都用空洞的眼神看著台上,連老師都不例外。我看見平日只會打嗑睡的鄭天宇、一向高傲的徐寧,還有我最討厭的中文老師羅偉儒,用一種沒有焦點、也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,望向台上。
這種眼神只讓我聯想到兩個字:催眠。
台上的是什麼人?我順著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台上,勉強看到台上有三個人。
一個穿著紫紅色長袍的男人站在台上,正高舉雙手,口中唸唸有詞,我站在門外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麼,有兩個黑衣人站在他的身旁,一人站在陰影處,我看不見他的容貌……
另一個人身材高大,一襲黑色長袍,還戴著一副奇怪的太陽鏡。仔細一看他的臉,怎麼好像是……
林超傑?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雖然太陽鏡掩住了他的眼睛,但我卻肯定他就是林超傑。
我腦海中頓時出現了一個荒謬的念頭:他是自己從殮房離開的,他沒有死!
但我眼前的林超傑卻有點奇怪……以往的陽光男孩,如今散發著一種陰沉的氣質……不對,準確一點來說是殺氣。
他到底是……怎麼了?本來看見林超傑並未死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,但我卻高興不來。
我的內心,漸漸的被驚懼所籠罩。
我慢慢向後退去。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惡夢……
「砰!」
那扇側門失去了我身體的支撐,迅速彈回原來的位置,發出一聲巨響。
我還未作出反應,那側門又砰的打開,只見一個黑影飛撲而至。
還未看清楚那黑影是什麼,我只覺衣領一緊,人和書包便都被拋進了禮堂。
「呵呵,這是誰啊?」是那個身穿紫紅色長袍的男人……
我望向站在一旁的阿傑,只見他雙手插袋,戴著太陽鏡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,也沒有向我看過一眼,似乎對身邊發生的事情無動於衷。
仔細觀察之下,我現在才留意到那太陽鏡的奇怪之處,在眼鏡臂末端伸出了一個像是支架般的東西貼住了阿傑的太陽穴,這種設計還是首次看到。
「看來是一個遲到了的頑皮同學啊……」那男人看到了我的書包,臉上做了一個虛偽的笑容,「不過不要緊,我不會讓你錯失得到救贖的機會。」
救贖?雖然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,但也保持沉默,我倒要聽聽這人有什麼偉論。
「世界已經陷入亂局,世人將身陷水深火熱之中,難以自救。只有當新的生命完全取締舊有的生命,新世界才會降臨,到時一切的罪惡會消聲匿跡,人們將會得救。」只見他又一次舉高了雙手,「現在,加入我們吧,成為我的子民,接受新的生命,迎接新的世界吧!」
一種輕飄飄的感覺瞬間包圍了我。
彷彿再沒有任何不安和困惑,全身都放鬆了……
這是一種幸福的感覺。新的世界就麼一個幸福的世界嗎?這倒是很好──
不對!
一陣劇痛在我腦中炸開,我不禁按住了自己的前額。
胡說八道!
什麼新的生命,新的世界……台下的人,那種失去自我思考的茫然臉孔……
只聽得他繼續說道:「你還在猶疑什麼?看看你的老師、同學!他們已經成為了新世界的子民,快去跟他們在一起吧!忘記以往的一切,拋棄掉無謂的自我,接受新的生命!」
我忽然想起了那段留言……
「神將顯現大能,叫千層樹上的人獲得新生,從而為世界的發展亮起綠燈。世人必當服從,異端者的結局只有毀滅。」
「你……你究竟……對他們做了什麼……」我忍著那突如其來的頭痛,吸了一口氣問道:「你要阿傑為你做什麼……」
那個男人的臉色微微一變,臉上卻勉強維持著那討厭的笑容:「沒什麼,我沒有要他做什麼。只是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可憐的學生,他已經展開了作為我手下使者的新生!」
獲得新生……必當服從……
難道是預言今天發生的事情?
「要我像台下那些人一樣……那是休想。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,但如果新生就是像他們那樣變成行屍走肉般的存在,不要也罷。」
「既然如此……」男人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,「來人!把這個異端者押下去,等候審判!」
異端者……?
就在這時,站在一旁的林超傑終於動了。
他走過來一手搭在我的左邊肩膀上,我的胳膊登時好像被火燒一樣,全身也動彈不得。
好重……!
這一搭,竟重得像是千斤重壓般,我的上半身被按倒在地,毫無反抗之力。
陰影處的黑衣人也動了,那黑色的皮靴步步迫近。我勉力扭頭一看,只見黑衣人拿著一個針筒走向我,針筒內都是不知名的黃色液體。
媽的,他想毒死我嗎?我拼命掙扎,卻無法掙脫肩膀上那千斤之力,只能眼睜睜看著針筒內的液體被注射進身體內。
那是什麼藥?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阿傑的手鬆開了,我渾身乏力的摔倒在地。
好暈……
……
「陳子昊!?」「陳子昊!」
這是誰的聲音?好像似曾相識……
咦,這是什麼地方?好冷……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睜開眼睛。
這個房間沒有窗戶,只靠光管照明……我還在學校裡嗎?怎麼我不知道學校有這麼一個地方?
我轉過頭去,只見這個房間內除了我還有三個人。
小雪站在一旁,蹲在我面前的是中一時曾與我同班,但後來因為年績太差而留級兩年的周家朗。
另一個角落裡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生,正以冷若冰霜的樣子盯著我瞧。從他校服上的襟章推測,他應該是一個中六生,因為那是學校派給中六學生的紀念品。
「到底是……怎麼一回事?」
原來今天早上,那個男人是以基督教傳道人的身份來學校出席宗教週會,但週會一開始他就自稱「把世界導向正確未來的神」,然後說了跟我在失去知覺前所聽到的同一番說話。
「他才一舉起手,其他人不知怎的就好像給他催眠了一般,只有我們沒中招!」周家朗指手劃腳的說道。「然後那人就說我們都是不服從的異端者,必須消滅。然後那兩個黑衣人就抓住了我們,把我們全都弄暈了……」
小雪插嘴道:「沒錯,我們醒過來就已經在這兒。」
說得好簡潔……可以詳細一點嗎?但我現在沒有這樣的力氣說這話。
「他說我們是異端者,但我完全不知道異端者是什麼?」周家朗又加了一句。
異端者!
我又一次想起了那個留言。
難道那個留言是這個自稱為神的男人發佈的嗎?
「異端者」這個名詞,在昨天之前,我從未見過,也從未聽過。
現在又從那個紫袍男人口中聽到這三個字,一定不會是巧合。
這個紫袍人就是近日這一切的根源嗎?自稱為神,並宣稱要改變世界。
他的言行加上阿傑身上發生的怪事,都與那兩段留言完全脗合。一般人看到自然覺得不知所云、莫名其妙,但現在在我眼中,兩段留言的意思已是明顯不過。
「這個人有控制他人的超自然能力,想藉此把全世界都納入他手下……但看來他的能力不是那麼靈光,由於什麼不明的原因,他無法控制所有人,便把這些例外稱作『異端者』……」我喃喃說道,嘗試從紛亂的思緒中得出一個結論。
沒想到世上真的有超能力!雖然不是什麼呼風喚雨的神技,但是……
「那個人並沒有超自然能力。」
此人聲音中透出一絲冰冷,是我未曾聽過的聲音。
我循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,說話的人是那個我從未見過的中六學生。
他繼續說:「紫袍人透過機器使全校大部份學生本來的意識陷入休眠狀態,因此現在他們全都失去了自己的思想,臉上也都是那種茫然的表情。但那不是他本身的能力,是現今最高水平的科技。」
「不是超能力?」小雪奇道。
「那人是不是未來戰士?」周家朗問出這麼一個問題。
那個中六生沒有回答。
……罷了,我現在依然全身無力,這些事情也不急著討論,我現在的思維狀態也不足以應付這種討論。
倒是要想想怎麼逃離這個房間。
「陳子昊,愈來愈冷啦,我受不了啊!」周家朗著急的說。
我看看四周,這才發現房間內的白煙愈來愈多。
這些白煙是從一塊塊白色的方塊中冒出來的。
乾冰!
這個密不透風的房間內放著數塊乾冰!
我走向那扇唯一的門,果然,是從外反鎖著的。
如果我們可以隨意離開,那把我們困在這放著乾冰的房間裡就沒意思了。
「砰!」
我一腳踢向門板,也是沒用。
如果再不逃出去,我們四個人必死無疑。
即使捱得住這愈來愈寒冷的環境,二氧化碳早晚會充斥整個房間,到時我們也會窒息而死。
怎麼辦?我看著周家朗,他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,但我同樣也是出手無策。
「死不了的。」站在一旁的中六生說,「你看這麼粗的一條門縫,二氧化碳只會不斷的漏出去……他只是要我們捱一捱冷。」
周家朗看起來一點也不相信這句話:「你怎麼知道?」
雖然周家朗說不上是什麼聰明人,還十分膽怯怕事,但這次他的問題同時也是我的問題。
他怎麼知道?
這個中六生從一開始到現在,都像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。
他再一次以沉默回答這個問題。
是不屑回答我們嗎……還是在裝帥?
但過了一會他又說道:「他現在一定很想找出令異端者也服從他的方法,如果幹掉我們就未免太浪費了。」
這種心態倒像是一個科學家──與其殺死眼前的昆蟲,不如先抓起來做個實驗。
加上他擁有這麼高的科技……
「看來做這些事情的,都是一些科學家吧……」我不禁脫口而出。
一直背對著我們的那個中六學生,忽然轉向了我:「你好像知道得不少啊,把你現在知道的,說來聽聽。」
什麼嘛,我全都是用猜的。
「我還不太確定自己想的到底對不對……」
「快說。」 他的樣子看來一副對眼前的事情漠不關心的樣子,但實際上卻在催促我。
看來這個人說話的語氣就是這樣,不是裝出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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