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鈴鈴鈴鈴鈴鈴鈴鈴!」下課的鐘聲響起。
「今天到此為止吧,各位同學再見。」
「李sir再見……」
就在物理老師李展鵬準備離開課室的時候……
「李sir,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?」
……
考慮了一整天後,昨晚我答應了小雪,嘗試找出阿傑死去那一晚發生的事情。
因為警方在短短一天內,昨天下午已經把案件列作了「屍體發現案」。
明明一開始還說「死因有可疑」,現在卻只是把案件列作了「屍體發現案」,小雪果然沒說錯,警察是不可靠的。
結果學校也沒有停課,只是多了兩個駐校社工,負責安撫有需要學生的情緒。不過同學們的反應看來不算太大,即使是同班的,也只是經過阿傑的坐位時多看一眼,也不知道是不敢靠近,還是沒想過靠近。
不過可能是我的想像,看見我坐在阿傑的坐位旁,他們的臉上都露出驚恐的神情,還不時交頭接耳的,不知道在說什麼。但我不理會。
我看著阿傑的坐位。
我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,一個我已習慣了他在身旁的朋友,這感覺很不好受。
他是我在中學的第一個朋友,然後又陪伴到今年,很多心事我也只跟他說,我以為這種關係早就超越了一般的朋友。
不知道……死後的世界是個怎樣的世界?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世界,希望我還可以再遇見他,因為我發現原來我還說不上了解他。
雖然我把自己的一切在他面前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,但他卻一直沒跟我說太多他自己的事情。
這種感覺由昨天晚上跟小雪傳訊息時開始出現。
林詠雪:「有冇啲咩頭緒?」19:42
陳子昊:「咩都諗唔到啊……我手上都冇任何資料……」19:42
林詠雪:「哥哥有冇同啲咩人結怨?可能有人買兇殺佢!」19:43
陳子昊:「呢樣我真係唔知……佢都冇同我講過,不過如果真係有人買兇,咁都唔需要搞到成件事咁神秘。」19:48
我見阿傑在學校人緣很好,實在很難相信他會有什麼要置他於死地的仇家……但誰知道呢?我對他平日的生活所知的也說不上多。
小雪還提出了另一個天馬行空的假設。
林詠雪:「會唔會係外星人揀中咗佢做實驗?」20:15
只能說這個假設是一個很方便的答案,但很難叫我相信──外星人的存在未經證實,卻也不能被否定,不過也不能把所有無法解釋的事情都說是外星人所為。
既然沒法知道兇手是誰,那又能否從行兇手法方面去想?
不行,手上的資料太少了。
暫時我知道的只是屍體是在六米高的地方被發現。
那棵千層樹的形狀我記得很清楚,根本沒有借力之處,要上去一定要借助什麼工具。
但從我所知的知識中,好像沒有能使一個人凌空飛起的東西。
或許我應該找一個幫手,既然我自己想不到一個合理的科學解釋,那不如……問一問老師的看法。
所以我決定找李sir。
「李sir,請問有沒有一個方法,可以使一個人從原地升起?」
「子昊,最近怎麼對物理的興趣提高了?印象中你從來沒有在課餘時間問過我問題。」
呃……我可不能跟他說,我要追查綠燈山事件背後的真相吧,他一定會以為我是個瘋子,又或者會竭力阻止我,畢竟這件事在一般人眼中不是一個學生應該管的。
我對著李sir笑了笑:「沒什麼,只是我最近在網上看見一些與凌空飄浮有關的假設。」
真是一個爛到不行的藉口,但我知道李sir不會介意的,反正他很喜歡學生問問題。
「理論上,如果能夠製造出一個強大的電磁場,那的確能夠令一個站在金屬片上的人離開地面。但是……」
本以為終於能夠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,一聽到「但是」我的心便不禁一沉。
「……但是,要造出一個足夠強大的電磁場,耗電量極大,現實中很難做到。」李sir一臉認真。
山上會有電源嗎?要弄出一個強大的電磁場,山上一定要有穩定而且足夠的電源。但不可能,綠燈山這樣的小山丘上,又哪來什麼電源,更何況是能夠提供數百萬,甚至一千萬伏特的電流?
「我明白了,多謝李sir,下一次再找你討論這個問題吧。再見!」
李sir揮揮手沒有言語,看來還真的在認真思考剛剛的問題。
雖然這不一定是行兇的手法,但至少在現實有機會可行,若果可以解決電源的問題,那就說得通了。這樣就不一定要以外星人作為唯一的答案。
黑暗中彷彿出現了一線曙光。
我決定把這個可能性告訴小雪,所以我到飯堂找到了她。
「喂,小雪,過來一下。」
她立即轉過頭來:「怎麼?有頭緒了嗎?」
我點點頭:「剛剛得出一個合理的假設,總比你說的外星人實驗好一點。」
然後我把剛才李sir說的話都告訴小雪。
只見她張大了嘴巴,但我說到電力供應的問題時,她又是一臉失望的樣子。
「但這也是一個方向啊,如果是對的當然很好,但即使是錯的,我們也因此能夠排除掉一個可能性。」
忽然想起名偵探福爾摩斯說過,把所有錯誤的假設排除掉,剩下來的就是正確的答案。
但我們現在只有一個假設啊!如果是錯的,那剩下來的只是一片空白啊!
不過沒法子,現在也只能見步行步了。
「那今天放學後再上綠燈山上看看吧?」她提議說。
很好,現在光說的沒有用,只有在現場考察一次才會有成果。
「那就放學見了。」我揮揮手。
轉身離去的時候,有點渾身不自在的感覺。
我天生就對其他人的目光很敏感……
沒錯,就在小雪的位置附近,有兩個我不認識的男生正盯著我。
……還能猜出那些目光所包含的情感,通常都猜得很準。
他們好像對我感到……嫉妒?
嘿,竟然是嫉妒,我在班中感受到的大多是不屑……所以這種感覺還挺新奇。
你們嫉妒什麼呢……我跟小雪又不是那種關係。
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啊,你們的想像力不要這麼豐富可以嗎?
午膳時間結束後,我又回到課室上那沉悶的中文課。
又要面對著身旁這個空著的座位。
********
一個中六學生走上了格物中學的天台。
「你說……實驗體01的心跳和脈搏正在緩慢恢復?」他拿著手機說道。
手機傳出一個男人的低沉嗓音:「沒錯,實驗24最終是成功的。待實驗體01回到總部後,計劃就會正式開始……你繼續在格物中學候命就好。」
「我明白了。」中六學生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條沒有起伏的線。
他關上了電話。
「看來那天晚上的電流還是不夠強啊……實驗體01終究還是成為了他們啟動計劃的板機。總部中沒有人能攔得住這個計劃嗎?」他邊自言自語邊離開了天台。「那麼,我就必須做足準備……」
********
放學後,我和小雪又再一次站在那棵白千層前。
地上堆積著一層落葉,看來是一直堆積在這兒的。再看一看四周,是那樣的平靜,沒有什麼能夠證明這裡曾經放著發電裝置。
說實話,除了樹上的那一個刀孔,什麼異常的事物都沒有。若不是看過新聞報導,來到這裡的人根本不會知道曾經有一個學生在這裡喪命,屍體還被人用刀掛在樹上。
正自沮喪,忽然聽得腳步聲傳來。
聽起來至少有六七人……這些人與我們正在調查的事情有關嗎?
我拉一拉小雪,她也正一臉疑惑的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。
「先避開他們再說。」我低聲對她說。
小雪點點頭,我們連忙溜到了一個草叢中,這些野草無人修剪,長得比我還要高,是一個完美的藏身之處。才剛走進草叢中,七個人已來到千層樹下,其中有一個身穿白袍的道士。
難道他們是來做法事的?
我正感到疑惑,忽然感到小雪的身軀震了一震。
「爸爸沒告訴我,今天會來做法事啊……」
我定睛一看,那道士身後果然站著阿傑的父母──那時上阿傑家中玩,也跟他們打過招呼。
想來小雪的身份太敏感,阿傑的爸爸才沒有告訴她今天做法事的事情。
「祭禮開始!請家屬走上前來。」道士叫道。
只見那道士把一疊紙錢,放在陶盆中,然後按八卦方位,放上八疊道符,彷佛佈下了一個大陣。
這時,道童帶著家屬到了陣的外圍,與道士一起繞陶盆而走。道士一邊揮動桃木劍,一邊口唸道訣,為死者祈禱。忽而,道士把劍一揮,砍到陶盆之中,陶盆中的紙錢立刻燃起熊熊烈火。緊接著,道士用劍串起數張燃燒中的紙錢,把八疊道符一一點燃。
做完這一連串動作後,道士依舊環繞陶盆行走,一遍遍的唸著道訣。直至紙錢差不多熄滅,道士張口一吐,火焰騰起至半個人高!
「好厲害,這是怎麼做到的?」小雪一臉驚呆的樣子。
這些像是法術一般的現象,實際上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。
「陶盆底下藏了火種,再以鐵絲架起。而紙錢早已粘滿了紅磷粉,當道士的木劍砍下,紅磷粉受火種加熱,便馬上引燃,看來就像是那道士一劍劈下,令紙錢立即起火。」
「至於道士口吐火焰,則因為他口中含著水,噴到高溫的火盆中,產生的蒸氣,把剩下的紙錢噴到半空,與空氣混合,便產生閃燃的效果。」
我搖頭苦笑,這些事情都可以解釋為科學現象,怎麼那個小刀孔卻不能?單是小刀怎麼插上去的問題就難以解釋,還要把一個人掛在刀柄上。
我完全想不明白。
此時儀式亦已完成,林爸爸掏出小費打發道士,仍默默站在樹下,似乎在看地上的什麼。
我們繼續躲在草叢中中等候,但我站得久了,雙腿早已痠軟無力,唯有蹲下來。
……什麼東西?
就在我蹲下來的時候,感到屁股碰到一個硬物。我轉過身來一看,竟是一個小小的鐵環,插在泥土中。好奇之下,我嘗試抓著鐵環用力拉。
紋風不動。
我示意小雪跟我一起用力拉。
仍是紋風不動。
這個鐵環到底是幹什麼的?我搔搔頭。雖然是個奇怪的鐵環,但也不能拿來發電吧……算了,先不想它。
因為林家的人終於都走了。
我們第二次回到千層樹下。
但這一次,我卻是目瞪口呆。
地上隱約有一些東西,是剛才沒有的。
一個個焦黑的同心圓被藏在落葉之下,就在樹下,剛才做法事的地方。
看來剛才的一輪法事,那道士走來走去的,把地上的落葉給踢走了一些。
這些同心圓的位置,就是阿傑的爸爸剛才望著地上的位置。
我連忙拍下了照片,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想法。
或許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!
回家路上。
小雪也許是看到了我那雀躍的神情,連忙問道:「怎麼?有靈感了?」
「我覺得這就是我們在找的東西。」
雖然不知道這些同心圓是什麼東西,但看來是高溫把地面燒焦的痕跡。
若是為一個線圈通過千萬伏特的電流,要在地上留下圓形的焦痕就說得通了。
我說完之後,小雪看來也很高興:「總算有點眉目了!」
我揮一揮手:「且慢,先不要這麼高興。」
她呆了一呆。
「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推測,不可以視作最後定論。」
「這倒說得對,但也比茫無頭緒好得多!」
我笑了笑,看來小雪是個樂觀的女生。
「再見,回去電話聯絡吧。」我在巴士站揮手跟她告別。
小雪的身影漸漸遠去,我則繼續等候那不知道還有多久才到的巴士。
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,化為不安。
又是不安,怎麼這幾天會在不安中度過呢?
如果我們的推測就是事實,那兇手一定是個很厲害的科學家。
那麼這個人在綠燈山上以如此懸疑的手法殺死一個學生,是為了什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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