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清晨。
我來到綠燈山上,往昨天的案發現場走去。
昨天晚上一直聯絡不上他,我的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。
想了一晚,我決定到這裡來一探究竟,也許會知道些什麼……若繼續在家中胡思亂想的話,我非瘋掉不可。
綠燈山不是像獅子山那樣的宏偉高山,只是一個小山丘,對於習慣行山的人來說,幾乎跟平地沒有分別。所以我也不用費什麼力氣,已經來到山頂的郊遊徑一帶。
「現在才五時,想來這麼早,這條路應該沒什麼人吧……」看一看手錶,現在大多數人應該還在睡夢中。
也許是因為這裡最近發現了屍體,連晨運客也沒有一個。
不過這也是好事,我可不想在這裡引起任何人注意。
好了,到底案發現場是在哪裡?我記得新聞中說屍體被掛在一梱大樹上。
但放眼一看,這裡只有雜草和一些比較矮小的灌木。
再向前走看看吧,應該就在附近……
走了約五分鐘,我就看見了發現屍體的現場。
還真是容易辨認得很,因為地上留下了幾條封鎖線,想來是警察離開時沒有清理好。
只見一棵棵白千層聳立在那兒,樹幹直指天空,粗略估計每棵也有有七米高。
仔細一看,地上還留有一些標記,所以也用不了多久,我就知道是哪一棵樹了。
在那樹幹上約四五米高處,有一個顯然不是天然長成的孔洞,光天化日之下,仍是教人觸目驚心。
看來那個洞就是掛著屍體的地方,但那麼高的地方,根本上不去。
「到底……屍體是怎麼掛上去的?」
那個樹孔旁根本沒有裂開的痕跡,那就只能說明,造成這個洞的物件,幾乎是毫無阻礙的插進了樹幹,換句話說,是十分鋒利的東西。而且孔洞的形狀細長,那麼最大的可能是……
刀,只能是刀。但既然有刀,那幹嘛不乾脆用刀殺人?
死者全身沒有任何傷痕……難度兇手原本是不想殺死他的?
當然,最大的疑問還是,這個死者到底是誰……本來這個答案明天上學就會揭曉,但我卻等不及明天了……
一時間腦海中湧起太多的問題,我只得隨便找了一塊大石,坐下來靜靜思索。
媽的,到這裡來不但沒有舒緩心中的不安,還產生了各種不同的疑問。
「沙……」身後傳來了聲音。
有人?
我反射性的把身子前傾,隨手就拿起一把沙子向後丟去,順勢站起。
「哇啊啊啊啊……!」兩個人同時叫了起來。
那人意想不到我有此一著,不禁掩住眼睛叫了起來。
剛剛還以為四周無人的我也被嚇得大叫起來。
只見一個女孩不停的揉著眼睛。
「你是誰!」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女子,但我不得不提高警覺。
我不能排除她是兇手的可能性,在這個時候來到案發現場,不會是碰巧路過吧?
小說中的殺人兇手,很多都會在案發後回到現場,企圖掩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……
咦,不對,警察已經調查過了,她現在再來也沒有意義。
當然,她也可能是那些心理變態,殺了人後回到現場回味殺人的快感……
「我才要問你是誰!怎麼話都不說一句就這樣……」只見眼前的女孩用那雙因過度搓揉而微微發紅的大眼睛瞪著我。
我現在才看清楚她的容貌──中等的身高,略為蒼白的皮膚,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加上及肩的長髮……是一個美女,而且不太常做運動,跟我一樣。
只是秀美的臉上,似乎有一絲愁容。
而且最奇怪的是那股奇怪的熟悉感……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女孩,卻說不出她的名字。
「那個……對不起,我以為你是壞人……」看來是我太多疑。
但她究竟是誰……
「我當然不是壞人,說起來……」那女孩皺起了眉頭。
我最怕跟女生說話了,這種欲言又止的語氣……有話就快說啊。
只聽得她又在問:「你看來也不像是殺人犯,來這裡是幹什麼的?」
殺人犯……?難道這個女孩,也是為了昨天的案件而來到這裡?罷了,先糊弄她幾句吧……
「呃,我是約了朋友在這兒……」怎麼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是個荒謬的笑話。
「約了朋友?在一棵死過人的千層樹下?」她的聲音有著明顯的譏諷味道。
……算了,說謊從來不是我的強項,還是把真話說出來吧。
「哦哦……原來如此。」她聽了我說後點點頭,開始用一種不一樣的眼神看著我。
沒錯,聽起來好像很牽強。但我只希望死的不是他……昨天一整天,他的電話都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。
現在新聞又沒有更進一步的報導……要悉除疑慮,現在唯一的方法只有一個,就是確定死者的身份。但我又不認識警察局內部的人,只有自己來查看。
其實在這裡能知道什麼的機會也很微,但我的心中卻有一種感覺,像是非來這裡來不可。
那她又是來幹什麼的?
「所以……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?」
對了,我一直沒有提及過他的名字,他的名字讀起來很好聽,就是……
「林超傑。」
女孩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,又或者是……在期待著這個答案。
「果然,你是哥哥的朋友。」
什麼哥哥?難道說……
「林超傑就是我的哥哥。」
我記起來了……上一年的聖誕節,我到阿傑的家中去玩,他的房間中有很多相片,其中一張就是他與這個女孩的合照。
但他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他有一個妹妹?他只說這個是他的表妹。
也許是我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,她繼續補充著說:「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……爸爸一直沒有對外承認我是他們家中的一份子,也不讓我住在他們家中……換句話說,我是個私生女……但哥哥他……一直都對我很好……」 只見她低下了頭,聲音也漸漸低沉,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嗚咽聲。
這種抽泣的聲音使我的心也沉了下來。
她的身世不是重點,總之她是阿傑的妹妹,知道這個就足夠了。
但從她的反應,我對事情也猜到了一個大概。
「阿傑真的……死了?」
她會說出否定我猜想的一句嗎?
但她卻點了點頭,一滴眼淚落在地上。
儘管我已經做過最壞的想像,卻依然對這個事實感到難以接受。
不可能……林超傑不可能死,他星期五還跟他好端端的在學校說笑……還跟他一起放學……
但女孩卻在點頭。
「啊啊啊啊啊!」
眼淚早已不爭氣地流下,雖然在一個陌生女孩前哭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,但現在我不管了。
一段又一段的回憶在腦海中閃過。
中一時我一個朋友也沒有,是他主動跟我說話。
中二時我那裝著運動服的膠袋不見了,是他跟我在學校中到處亂找。
做專題研習時,他是我的固定組員。
我的數學成績只有十分,是他自願幫我補習。
我還未報答你,你怎麼可以死……
要我接受月球背面有恐龍存在,也比接受眼前這件事容易。
忽然有一隻手搭在我的肩頭上。
只見那個女孩靜靜的站在我身旁,也是一臉難過。
不知道為什麼,感覺上她完全明白我現在心中的感受。
漸漸我竟開始平靜了下來。
「你……叫什麼名字?」我嘗試把自己的思緒拉往其他事情上,也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她是阿傑的妹妹,理論上應該也是姓林,但如果是私生女的話,也有可能改用其他的姓氏以掩飾身份。
「林詠雪,你年紀比我大,可以叫我小雪。」女孩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對我說,「你……沒事吧?」
「沒事,我很好。」我跟她握了一下手,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:「陳子昊,隨你喜歡怎麼叫。」
我一向都很擅長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,剛剛只是罕有的失控了。
我繼續問她:「我已經告訴你我是來做什麼的了,但你還沒說……你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?」
這麼早來到這裡,一定有什麼目的。
來到哥哥喪命的地方,不怕觸景傷情嗎?
只聽她略有猶豫的說道:「呃……我是來看看這裡的環境。」
……
不會吧,看看環境?
我都跟你坦白了,你就不要這樣跟我開玩笑了吧……
也許她也覺得這個說法不太可信,便連忙補上幾句:「我是認真的!我真的是來觀察這裡的環境!你不覺得哥哥這樣死去太奇怪了嗎?不弄清楚怎麼行?」
「那你也不用親自來啊,有警察……」
我還未說完,已經被她粗暴的打斷。
「警察不是萬能的,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,至今他們也沒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!」
這句話倒說得有點道理。
「你也來幫我啊,我知道你跟哥哥是好朋友,你不會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吧。」
我?
沒聽錯吧,她想我跟她一起做偵探之類的東西?這種事不適合一個像我這樣的學生做吧?
但我又有點心動想要點頭答應。
因為……我腦海中閃過了一段回憶。
林超傑笑著對我說:「不用客氣,有什麼麻煩儘管找我幫忙,我們是兄弟!」那是中一,我們剛認識不久時的情境,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,想叫他教我做數學功課。
沒錯,因為你是我的兄弟。
所以不可以連你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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