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建議插曲：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_4oqnDpoCkE)
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時四十分，代表遲到的鐘聲還有十五分鐘才會響起。
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時四十分，代表遲到的鐘聲還有十五分鐘才會響起。
但我不得不在上學的人潮中左穿右插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趕回學校。
因為我嚇壞了。
「你快啲話我知，尋晚發生咩事！」這是我看見葉苡晴後說的第一句話。
昨天晚上，那個怪人出現的時候，我幾乎以為自己死定了。巨型的箱子中伸出了一種奇怪的儀器，固定在我的太陽穴上，力度還不斷增強，我那一刻已經覺得頭骨要被壓爆了。
幸好那台機器最後毫無預兆的鬆開了。
又是一聲巨響，那個人一言不發的再次消失在煙霧中，看得我一頭霧水。
消失的時候隱約又發出了白色的光芒，和一開始看見的那個黑衣人一樣……事到如今，我想要不相信「另一個世界」的事也很困難。
「估唔到佢哋會去搵你……」葉苡晴臉上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，「對唔住，佢哋想搵嘅應該係我。」
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猜到。
「佢哋要帶我返去，所以想從你個腦入面搵線索，然後再嚟搵我。」她說道，「可能係上次喺奧運站佢哋見到你個樣，所以鎖定咗從你著手。」
原來如此，那他們的資料搜集也做得很充足，竟然知道我的名字。
「不過放心啦，佢哋要喺盡量唔引起其他人注意嘅情況下帶我返去，一定唔會喺呢個世界殺人嘅……」她繼續說，聲音漸漸低沉下去。
話雖如此，但昨天晚上我卻確實感到自己會死，要知道「不想殺人」與「不能殺人」是兩回事啊。
我如果被殺死了，他們說多少次「這是意外」也沒用啊。
不是嗎？
不是嗎？
不是嗎？
我這才發覺氣氛有什麼不對，只見葉苡晴整個人幾乎蜷縮成了一團。
「你知唔知……其實我都好驚？」她凝重的說了一句。
害怕什麼？害怕他們把你帶回去後會對你使用酷刑嗎？還是你的父親會把把你當作實驗品？
「唔關事……你講嘅嘢都唔會發生。」她說道，「我驚嘅係，當我返咗去原本嘅世界，葉苡晴呢個人就會等於冇存在過。」
沒存在過？
「葉苡晴，只係我喺呢個世界嘅身份。」她的神色顯得落寞，「我俾人帶咗返去之後，呢個世界就唔會再有葉苡晴呢個人……咁係咪代表呢幾年都唔係真實？」
「點會？你而家咪好真實咁存在喺度囉……你知唔知你對我嚟講係幾重要？」我問道，「冇咗你嘅話，我而家仲生存喺我哋班嘅邊緣。」
而且……
「而且如果你消失咗，我一定會好難過。」我一邊想像一邊說道。「可能……會傷心到喊。」
「真係？」
「嗯，冇呃你。」我點點頭，感覺上她彷彿變成了一個尋求大人認同的小孩。
平時都是你把我的心情變好，我現在又能做些什麼？我也想令你快樂起來啊，別這個樣子好不好？
「喂，今日放學跟我嚟。」我把手搭到她的肩上。「我唔去影巴士喇。」
葉苡晴抬起了頭，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。
「你唔係話……驚返去自己個世界之後會發現自己冇喺呢度實實在在咁存在過咩？」我說道。
「……既然係咁，我哋去多啲地方，影多啲相。」
「吓？」她的思維明顯跟不上我。
「影相做紀錄仲唔夠真實咩？」我對葉苡晴說，「係唔知你肯唔肯啫。」
所以我們就約定了，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，不論是在平日放學後，還是在週末不用上學的早上。
但是在學校裡，隨著考試臨近，每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。
因為不同科目的老師都口徑一致地說，雖然我們只是中五上學期，但這次考試基本上已經能夠反映我們在文憑試的表現。
所以一時間課室裡或多或少瀰漫著一種認真學習的氛圍……這種學校果然是不一樣的，換著是以前那些傢伙，大概連書都懶得碰呢。
不過在這種環境下，我反而覺得自在得多了。當全班至少一半的人都在溫習做功課的時候，我這種靜態的生活態度簡直比正常人更正常啊。
每天中午的時候，我都會跟區子朗溜到後山吃飯，他在那邊總會表露出平日好動的外表下不為人知的一面。
「瑜兄，你將來想做咩呢？」他一如往常的輕撫著那隻單眼貓的背部，「有冇特別想讀嘅科？」
「我冇特別諗過呢方面喎，應該都係科學範疇嘅嘢……入到大學先算啦。」我隨口答道，「你咁樣問，即係已經諗好咗啦。」
「當然，我將來一定要做一個獸醫。」他一邊說一邊望向遠方，彷彿電視劇那些主角說「我有一個偉大的夢想」一般。
獸醫……是禽獸般的醫生還是照顧動物的醫生？不過看他認真的眼神，這句就沒有說出口了。
看他對其他動物的熱誠，做獸醫也是理所當然的事。
「但係獸醫好似冇得喺香港讀……」我記得之前在報紙上看過相關的報導。
「係呀，所以我考完文憑試就會去澳洲。」他的聲音聽起來自信滿滿。
有目標的人自然有向目標前進的衝勁，真好。
「係呢，你覺得……」區子朗把單眼貓放回地上，「我應唔應讓趁最後呢一年多啲……去追徐詩詩？」
徐詩詩是我們班的班花，區子朗喜歡她已經是一個算不上是秘密的秘密。
不論她遇上什麼情況，區子朗總會第一時間出現。其他人都開玩笑說他是自願當兵，但他從來都不介意。
「試吓無妨……就算失敗咗你都係一樣離開香港啫，都冇嘢好輸。」我想了一想才說道，「唔講清楚只會搞到自己亂諗嘢。」
這句話竟是出自我口中，真諷刺。
「喂，點解你好似口不對心咁嘅？」他的觀察力真是異常敏銳。
結果他也知道了關曉怡是誰。
「真係奇怪……」區子朗說道，「你真係鍾意嗰個女仔？」
當然了，這有什麼奇怪？我不禁瞪了他一眼。
「如果係嘅話……點解唔保持聯絡呢？」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光芒，「臨轉校問同班同學攞電話，或者facebook ……有咁難咩？」
我倒是沒想過這些。
即使上一次碰巧遇見關曉怡，我也沒有刻意請她留下聯絡方法。
「到底你真係愛呢個人，定係你強迫自己相信自己愛呢個女仔？」他望著我說道，「得你自己先知。」
被他這麼一說，我也亂了。
什麼跟什麼啊，我內存量不足處理不來……
我不知道啊。
我真的不知道。
我怎麼可能知道。
「如果係前者……係時候進取啲，做你想做嘅嘢。」他以一種專業的口吻說道，「如果係後者……早啲俾自己解脫啦，接受你自己內心已經放棄咗嘅事實。」
「點解你好似對呢方面好有心得咁？」我問。
「冇呀，我諗到咩就講咩咋。」
……這傢伙。
「你知唔知，鍾意同愛係兩種唔同嘅感覺？」他站起來說道。
「有咩唔同？」我不禁問道。
「鍾意咪就係鍾意咁簡單囉，你覺得一個人好好，見到佢會好開心……大概係咁啦。」他說起來也不太有把握，「但係愛一個人係唔只咁嘅。」
「即係點？」
「我都唔識講，不過你應該感覺得到。」他說道，「返去上堂啦。」
「你又知已經夠鐘？」我疑道。
我可沒有聽見鐘聲啊。
「做咩你今日智商好似低咗咁多嘅……」他露出一副失笑的表情。「我有睇錶架。」
我真的一點也不了解自己。
或許真的是時候……放下這種只剩下空殼的傾慕之情。
「喂，你坐埋一邊諗緊乜嘢？」葉苡晴從滑梯上溜下來問。
「冇嘢呀。」我對她微微一笑，「我平時都會諗好多無聊嘢。」
不過話說回來……
「你唔悶咩，對住條滑梯都玩咁耐？」
她在這四十分鐘，就這樣不斷溜下來爬上去溜下來爬上去，上上落落的重覆著。
幸好這裡人流不多，否則一個十多歲穿著校服的女孩在一個遊樂場裡玩滑梯，肯定會引來多人的圍觀。
我的原意只是帶她來這裡拍下一兩張照片啊。
「你唔覺咩，爬到上最高點然後衝落嚟嗰吓，就好似所有唔開心嘅嘢都可以拋開咁。」她說，「落嚟嘅速度越快，就越係好似咩都唔使理咁。」
這我倒也可以理解，就跟你坐過山車時不會記起什麼傷心的回憶一樣。
因為你到時候只會顧著尖叫啊。
「不如你都過嚟玩吖。」她說道。
呃？
「嚟啦嚟啦。」她直接把我拉了過去。
被她抓住手臂的時候，我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念頭。
但上去了之後我就只有後悔的念頭了。
這是舊式的那種鐵製滑梯，離地三米的啊！
「落去啦。」
「唔落。」
「落去啦。」她毫無預兆的在我腰間一按。
「啊……！」我不禁一縮，然後……
然後我滑下去了。
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！
「點樣？係咪好正呢？」她一臉得逞。
「奸人。」我不服氣的瞪著她。「好奸囉。」
葉苡晴只是笑了笑。
我看見她的笑容回來了，也安心了不少，畢竟她之前的樣子真是一臉愁容。
接下來的幾天，我跟她放學後都是去不同的地方閒逛，還帶了她去坐天星小輪，只見她每次去到一個地方都很有興趣的問東問西。
當然我是要付出代價的，每天回到家裡都要解釋為什麼天黑了才回家。
「搞咩啊你，日日都咁夜先返屋企嘅？」我每天晚上都要回答這個問題。
我當然不會坦白回答。
「冇呀，學校近來啲功課有啲難，所以喺學校同同學一齊做完先返嚟囉。」
幸好我的父母不會看我的功課。
「唔好掛住去影巴士呀，俾我知你放學去追車，相機都掟爛你呀！」老媽以相當正宗的威脅口吻說道。
她可不是空言恫嚇，要是給她發現了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。
「冇呀，我點會去影車啫，都冇咁多時間啦。」我說的可是事實，所以說起來的語調也十分自然，毫無破綻可言。
「嗯，咁就好。」她點了點頭，就沒再理會我。
話說回來，如果被她知道我每天都跟葉苡晴到處去，她會有什麼反應？
雖然我跟葉苡晴不是那種關係，但還是不要冒這種險好了……所以我還是收好了相機。
這些大人平日一副開明慈祥的模樣，一旦發現了什麼卻大驚小怪。
臨近上學期尾聲，除了要準備考試外，體育堂上也迎來了體適能測試。
「各位同學，今日又係每個學期嘅重頭戲──」體育老師林sir忽然露出了一個令人心寒的奸笑，「耐力跑。」
身邊似乎隱隱傳來幾聲哀嚎，我轉頭一看，只見A班的人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，C班卻有幾個文弱的學生卻一臉絕望，藍柏賢更是幾乎要昏倒了。
根據這兩個月內英文堂上的觀察，這個人不但比我還要內向，體能還要比我差，每次跑上課室都累得翻白眼。
那麼乾脆放棄不就好了？反正體育的佔分實在太低。
「唔使驚呀，唔夠十二個圈嘅同學我會俾你哋跑到達標為止架。」林sir繼續掛著他的陰險笑容，「所以你哋唔使諗住慢慢行呀。」
什麼？
這招也他媽的太狠了吧？
「而家搵一個隔離班嘅人同自己一組，一個人跑嗰陣，另一個負責數圈。」林sir一聲令下，學生就都忙著找組員去了。
藍柏賢一臉猶豫的走了過來，他還沒開口我就知道他的意圖了。
「我哋一組啦。」我說完就拉著他去拿計分紙。
「喔……嗯……好呀。」他吞吞吐吐地說。「點解你會知……」
你不要這樣婆婆媽媽的好不好！
「A班嘅出嚟跑先──」林sir叫道。
我們在一個雪糕筒前排成一條直線，聽見哨子聲響就起步了。
一個圈的路程，就是圍繞籃球場和排球場一圈，這意味著我們繞圈跑的時候，那些正在練習跳繩的女生可以像是看戲般欣賞我們的疲態。
他媽的，要給你們一袋花生嗎？
「呀──輝輝加油呀──」幾個女生起哄的叫道。
跑在最前的關浩輝揮手微笑，完全是一個明星的樣子。
嘖……真嘔心。這裡既不是什麼比賽，又不是演唱會，不用熱情的粉絲吶喊助威。
而且什麼「輝輝」簡直肉麻得令人想吐啊。
果然，平日最少運動的我很快就落在最後，區子朗等人輕鬆的把我拋離。如果我的速度是六的話，他們至少也達到八至九的級數。
才不過四分鐘，我就感到全身的細胞彷彿在向我抗議，但其他人還是一丁點疲態也沒有。
十二個圈就足夠了。
十二個圈就足夠了……誰管其他人跑得怎麼樣？
所以我閉上了眼睛，閉著眼睛跑，乾脆不去想跑了多久。
時間的流動從那一瞬間開始似乎加快了，沒多久我就聽到了宣佈九分鐘結束的哨子聲。
「嗶──唔好即刻停低呀，慢慢行吓先。」
我張開眼，當區子朗張開雙手走過來的時候，我幾乎以為耶穌在迎接我。
「嘩，估唔到你咁跑得──」他擁抱我道，「去到最尾竟然爬我頭，真係估唔到！」
「吓，我唔知喎……」我被他讚得有點不好意思，「不過可唔可以唔好咁gay？」
這個姿勢……這個動作……噁。
我掙脫了區子朗的擁抱後去找藍柏賢：「我跑咗幾多個圈？」
「十……十五個……」他一臉絕望的說，把我和他自己的計分紙都交給我。
這傢伙一定在想：「怎麼連這個傢伙都可以跑十五個圈……」
因為我強啊……說笑的啦。
「加油啊，唔好停就得架喇。」我跟他打氣道，「你一定過十二個圈架。」
他卻彷如沒聽到一般，臉色蒼白得像是要上斷頭台。
哨子聲響起，C班的男生就開始他們的耐力跑了。只見不用兩分鐘，已有兩個校隊的成員遠遠拋離其他人，大隊保持著一個不快不慢的速度，而藍柏賢則落在接近最後的位置。
他一開始還能緊貼大隊，但到後來明顯已是後勁不繼，雖然很多人都慢了下來，但都還在跑，只有他開始不時停下來喘氣。
還有一分鐘左右……我看一看計分紙，他跑了十個圈。
「仲有一分鐘──」
我在他經過我面前時揚了一下手上的計分紙，還舉了一個「二」的手勢。
他果然看到後就拼命的又跑了起來，也許緩過氣的關係，速度竟然比其他人還要快。
「十──九──八……」
剩下半個圈。
「三──二──一──夠鐘！慢行兩個圈！」
剩下十米也沒有的距離……
「死喇，又要跑過……」他還未說完我已經把他拉到一邊。
「收聲啦，係咪真係咁想跑多次？」我把計分紙扔向他的臉。
那裡可是清楚的寫著「圈數：12 + 100米」。
「點解……」他大驚小怪的指著那些數字，「你咁樣係欺騙老師……」
「我又唔係電腦，數錯好出奇咩。」我沒再理會他，自己走向更衣室。
這傢伙真是太純了，世界上怎會有這樣的人？
我換回校服後往飲品販賣機走去。
「喂。」
忽然背上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。
我轉頭一看，只見葉苡晴拿著一盒冰凍的維他奶。
好吧，溫度是看不到的……只見她拿著一盒維他奶。
但她把維他奶緊貼住我的背部，所以我感到那是一盒冰凍的維他奶。
「咁好人請我飲嘢？」我不禁笑了出來。「又知我想飲維他奶嘅？」
「你平時成日食飯都會買一盒，唔通會唔鍾意飲？」
哈，不錯的觀察力。
「多謝晒。」
「哼。」她竟轉過了頭不理睬我。
我當然愣了一愣：「做咩？」
她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，但一看就知道是裝出來的。
嗯……那就陪你玩一玩吧。
「唔好嬲啦。」我也裝出一個楚楚可憐的樣子。
「……」她發出了一種聽起來是在忍笑的聲音，然後才說道：「做咩頭先特登合埋眼唔望我呀，我諗住同你打氣架嘛。」
原來是這件事啊，那就簡單了。
「大人饒命呀，小人唔係有心架──」我抓住葉苡晴的肩膀，七情上面的叫道：「下次唔敢喇──」
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：「唔玩喇，人哋望晒過嚟喇。」
「望晒過嚟又點？」我問。
「佢哋會覺得你係痴線囉。」
「咪由得佢哋囉，我不嬲都係痴線架啦。」我微微一笑。
「仲有……佢哋會……以為我哋有嘢囉。」
「清者自清吖嘛，理得佢哋啫。」我笑道。
她忽然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我。
嗯……我們真的「清」嗎？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。
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。
「好啦，唔玩啦。」我說道，「返課室喇。」
然後我們就回到課室把現有的功課做完，方便放學後能夠跟她前往一個又一個的地方。
呵，現在連我也在期待放學了……因為跟你待在一起的時候，真的很快樂。
當我心情很壞的時候，使我感到快樂的人是你。
當我心情很好的時候，使我更加快樂的人是你。
所以……
「嗱，相簿呀。」我把一本放了四十張相片的相簿放在她的桌面上。
葉苡晴呆呆的看著我。
「真係曬咗呢十幾日嘅相出嚟呀，冇呃你架。」我把那本相簿在她面前揮了揮，她才伸手接住。
那四十張相片已經按照日期分好，而且也標明了地點。
葉苡晴看著相簿，並沒有如我所想的露出笑容。
「可能我影慣咗巴士……」我略為尷尬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，「影人始終都係怪怪哋？」
「……」她過了一會才說道：「好靚。」
「咁……咁咪好囉。」我不禁傻笑。「哈哈。」
驀地，一滴水珠落在桌子上。
又是一滴。
是淚水。
你為什麼……哭了？
無聲的啜泣比起嚎啕大哭更令人心酸……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哭。
「做咩喊呀……」我感覺自己完全是在哄小孩，「有咩唔開心呀……」
怎麼忽然就哭了啊，被人看見了以為是我把她弄哭了怎麼辦！
「唉，唔好喊啦。」我無計可施的坐在她身旁說道，「就算要繼續喊都話我知咩事啦。」
她突然用力抱緊了我：「嗚嗚嗚……我嗚嗚……我唔想嗚……唔想走……嗚……唔想嗚嗚……嗚嗚嗚……」
我也不禁默然，只好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。
我大概永遠也無法完全體會到她的心情吧，也從來都不知道另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子……
不說話就不會說錯話了。
忽然我看到區子朗向我眨了眨眼睛。
怎麼？向我打眼色是什麼意思？
我還來不及反應，他就拿起了不是道是誰的筆袋……扔出窗外。
他瘋了？
接下來課室就陷入了一片混亂，只見長得像大猩猩似的馬仁泰霍地站了起來：「你做乜掟我個筆袋出街？」
「哎呀，我突然控制唔到自己隻手，我都唔想架。」區子朗陪笑道，「可能佢見到猩猩就忍唔住想掟筆袋──」
他還未說完，馬仁泰怒吼一聲，已經向他揮了一拳。
區子朗側身避過，嘻皮笑臉的跑出了課室，還一邊說道：「你咁樣係打我唔中架。」
馬仁泰發狂般的追了出去，一時間課室外的走廊充斥著區子朗的笑聲和他的怒叫聲，引得其他人也走了出去看熱鬧。
一時之間，課室內就剩下了我和葉苡晴兩人。
原來如此。
「嗚嗚……點解嗚……你……嗚……對我咁好……嗚嗚嗚……」葉苡晴的抽泣還未停止。
「我對你好，係因為你都對我好好吖嘛。」我低聲說道。
我由得她抓住我，即使我的肩膀已經隱隱作痛。
「嗚嗚嗚……我……嗚……我唔想……冇嗚……唔想冇咗你嗚嗚……」
是我在依賴她？還是她依賴我？
還是我們互相依賴？
「冇事架。」我在他耳邊說：「我唔會咁輕易離開你架。」
她停止了哭泣望著我。
所以……我會盡力留在你身邊。
「應承你吖。」我用尾指輕輕勾住她的尾指。
「但係冇人阻到佢哋……佢哋一定會將我帶返去……」
其實我直到現在，還是不知道她的「那個世界」到底是怎樣，唯一不用猜也知道的就是科技遠比這邊發達，不但有穿越不同世界的技術，而且也已經研發出非常先進的機械人。
「你唔會想像到嗰邊嘅情況……」
根據葉苡晴的說法，那是一個「冷冰冰的世界」，所有不必要的事物都不存在。人類調配出含有各種人體所需物質的營養劑，每天只需要服用一次就已經足夠；另外所有生育的程序都在人體外進行──抽取精子與卵子後加以培養，結合成受精卵後再使用儀器調整基因，使嬰兒以最完美的形態出生，出生後所有嬰兒都會得到一個編號作為身份，卻沒有名字。
「雖然科技好先進，但係做人真係好冇意思，每日都唔知為咗乜……」她說道，「我好唔中意咁樣嘅生活，所以先搵機會過咗嚟。」
但還有一點解釋不通，就是以他們的科技水平，怎麼可能抓不到一個女孩回去？而且每次還要隔這麼久？
葉苡晴猜測，那是因為穿越往另一個世界的技術尚在測試階段，每次出發都必須做足萬全的準備，又或者是有什麼限制。
很有可能是與她那個沙漏裡的物質有關……
但我還想到一個可能性，就是那個世界的時間流動比這邊快得多，有看過《納尼亞傳奇》的人都會知道，主角在納尼亞做了國王女王，過了數十年的生活，回到現實世界卻連一分一秒也沒有流逝過。
會不會那個世界的半天，已經等於這個世界的一個月？那就比較合理了，葉苡晴的父親如果急於尋找自己的女兒，應該非常焦急，會千方百計想要盡快把女兒找回來，可能他們那邊從葉苡晴消失到現在只是幾個月內的事情，但是在這個世界而言，卻已經過去了五年？
任我怎麼想，都不會知道真相吧……我又沒去過他們的世界。
那麼，那些怪人下一次出現會在什麼時候？
如果他們要把葉苡晴帶回去，我能夠阻止嗎？
既然葉苡晴不喜歡那邊的生活，她自然不會反對我作出干預……至於他的父親是怎麼想的，誰管他呢？
我有沒有這個能力才是最大的問題，一個中學生能怎樣與一個科學怪人抗衡……
你可能會問，我為什麼要阻止他們？因為那一刻，我又有了那種感覺，想要為她做點什麼。
她不想離開這裡，我就盡力協助她留在這個世界。
而且，我要留在她身邊。
「信我啦，你阻唔到佢哋架……以佢哋嘅能力，呢個世界冇嘢可以阻到佢哋架。」她嘆了一口氣道，「而且就算佢哋唔捉我走，我遲早都要返去……」
我知道她說的是那個沙漏的事情，一旦裡面的物質用光，她就不得不回去。
既然如此……
既然如此，如果你不再留在這個世界，我就前去你的世界找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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